“诶!···炸“晃虾”去!”
“老天津卫”的口中,“去”这个字是要读qie的。
在我的印象里,天津大大小小的露天市场和早市里面,卖“海货”的都有着那么一副沙哑的嗓音,无论男女。
“开春了”!捎信儿来的并不是那河岸上泛着青烟的垂柳,也不是那在向阳地儿绿油油都已经连成片的荠菜和蒲公英,更不是那些早已含苞待放的桃花和金灿灿的迎春。而是这一声听起来并不高亢,但又着实具有穿透力的叫卖声。
瞧这吆喝声,跟长了眼睛似的,能恰到好处的绕过旁的声音,一个劲儿地往你耳朵里钻,直到把你肚子里的那只“馋虫”叫醒了为止。
“晃虾”,是老辈儿天津人对这种广泛分布于我国华东沿海的“小众”海产品——的传下来的叫法。
早先时候,是靠野捕的,每年只有冬春两季得见,上市时间很短,“晃虾”的得名估计就是这么来的。
“开春”,大部分虾腹部都会抱着虾籽的,这个时候最肥。
在天津,“晃虾”可是个稀罕物,不便宜的,单价是按照半斤为单位算的,通常小贩们每次也不敢多上。
买“晃虾”要赶早去,鲜亮!新打来的虾,用编织篮子装着,干放着,活蹦乱跳的。虾身通体几近透明,虾壳脊背处的青褐色的斑点在阳光的映衬下泛着朱红色,像极了印石中好品相的水洞石,颇有“白水滤丹砂”的意味。
对于老天津卫来说,“晃虾”是用来炸着吃的。
把早市买回的虾,直接放在盆子里,用不着剪去虾须,光是用净水冲洗几遍就行,再放笊篱里控去水份,然后加点儿盐,搁盆子里翻几下,热锅凉油里放几小片姜,油热了就下锅,见虾身微弯了可以捞出装盘了。
你瞧那原本透亮的虾早已变了模样,这时的虾壳犹如琥珀一样浅浅的透着微黄,壳下面,粉扑扑“娃娃脸儿”似的的虾肉隐约可见,头和尾稍微呈红色,但并没有旁的虾那么深的颜色。那一颗颗小黑珠子般的虾眼点缀其间,装在大白瓷盘子里煞是好看。光是看这“卖相”就已经食欲大开了,就更不用说这满厨房、满屋子的香味了。屋子里的空间是根本笼不住这股馋人的海味的,它早就顺着排风扇和窗户飞到外面的大街小巷中去了。老辈儿的天津人,饮食的节令性也是非常强的,特讲究个应时到节。记得小时候,每当冬春的这个时候,一到饭点儿,胡同里和大街小巷到处都飘荡着这股诱人的香味。现在市里面已经绝少再有平房了,这股烟火气也似乎在蓦然间隐藏到我们这一代人儿时的记忆中去了。
烙饼和稀饭,貌似永远和它是最佳搭档。
饼,最好是现烙的家常饼,不用发酵,直接用水和。至于面粉,那时候,要是谁家能有乡下的亲戚,能弄来些老家用新麦子现推的面,那就再好不过了。和面用温水比较好,水尽量多放些,和出的面拿在手里要有松松垮垮,软到就要拿不起来的程度最好,这样烙出的饼,吃在嘴里既软而又不失韧劲。
我家是用一个老式的铸铁铛来烙饼的。那时候一些上了年岁的大妈,还或多或少有保留着用“炙炉”来烙饼的习惯。说起“炙炉”,现在的孩子或许没亲眼见过,这种炊具如今也算得上是“老古董”了,在百姓家中已难得一见了。但用它烙出来的饼会稍显干硬,不太符合我的口味。更有甚者,那手艺好的还能拿老式的铝制的老式高压锅烙饼,这可是门技术,因为锅的外壁远比铛高出许多,不熟练的话,被锅烫伤也只是“分分钟”的事儿。如今,更多的人会选择电饼铛,是基于它既快又方便的特性。
天津人把粥称做“稀饭”,以前精于持家的主妇通常会把头天剩下的隔夜的米饭加些水,来“破”成稀饭,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费炉火的,有的还会加一小把绿豆一起煮,说这样喝了“去火”。
饭点到了,一家人围坐桌前,十指大动。趁热,在盘里顺势用手把虾须一捏,一小簇炸虾便被轻而易举地提了起来,用热饼卷起来,就可以大快朵颐了。
“口重”的,还会再在里面夹上一两段菜葱白儿,增加风味。大葱也是分很多种的,有的辛辣气浓,偏重于去除膻气、腥气,适合做馅、炒菜使用,而有的则更适合生吃,辛辣氣不重,水份多,并且多了股淡淡草本味,微甜的微甜的,更适口些。这里说“菜葱”就属于后者,一般卖菜的都说这是山东产的。我们叫白了,就叫“大白秆”。
同时用两只手,握紧了卷着炸虾和葱白儿段的家常饼,一口咬下去,醇香四溢。味蕾先感受的是经过炙烤的浓郁麦香。而这热饼里裹着的虾,虾壳是酥脆的,虾肉鲜嫩而又不失嚼劲,葱白儿也是水灵爽口得很。这三种食物又都透着各自独有的一股甜味儿,相互映衬,相互依托,层次分明,恰到好处,毫不违和。即使顾不得慢慢咀嚼,也能感受到食材在口中的层次感。
转眼之间,这桌面已是风卷残云,盘空如野。
临了,再来上一碗稀饭,灌一下“逢儿”,打上两个饱嗝,那才称得上一个“熨贴”。“熨贴”,也是天津卫的老话,就是舒服的意思。
这么一顿典型的时令的“津味儿”家常便饭便已经告于段落了。这时候你会觉得幸福感的获得,往往并不难,很多时候简单到就是一顿家常饭而已。
还有“一派”,会在虾身上裹上面糊或者鸡蛋液再去炸。试过,效果不佳,那样吃在嘴里一堆一堆的,模糊不清,又有失风味和口感,这种方法我家是不用的。
这种沾得“甜咸”水的虾,肉质细嫩,不腥也不柴,海鲜味浓。炸着吃,是天津卫大众吃法。还有那更讲究主儿,会挑大一些的“晃虾”来买,剥成“虾仁儿”,用这个虾仁儿来炒菜、和饺子馅、打三鲜捞面的卤。那鲜美的味道就更不用说了。
记得年的时候,到苏州散心,在同里,也曾吃过,用这种白虾和莼菜一起煮的汤羹,不晓得是不是那里的传统吃法,但味道也是不错的。卖相上,鲜嫩的白虾配上同样嫩滑碧绿的莼菜,也是挺悦目的。
而那鼎鼎有名的“三虾面”里用的虾则是淡水的青色河虾,和这个虾并不是一类。在其他不同的地方,它还有很多吃法,我至今还不得亲见,也只是听说过罢了,不是自己的亲身感受,这里就不拿来说了。
翻看一些资料得知,如今光是在被誉为“中国小海鲜之乡”的三门,就有大面积的海水养殖基地,用来养只这种白虾,而且这里出产的白虾用不了半天就能被送上我们的餐桌。
得益于现代化的生产技术和运输方式,这种原本“小众”且季节性极强的海产品,离我们的餐桌越来越近,也越来越新鲜。这也让我们有更多机会去享受它的美味,并从中获得更多的幸福感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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